牛油火锅涮脑花2.0

💩圈儿顶流写手

招弟和胜男(旧文重发)

有人要看,旧闻重发,希望这个世界没有重男轻女

一,刘招弟

刘招弟是她妈生的第二个孩子,之前还有个姐姐,一出生剪断了脐带就被她爹丢进后山的水沟里。当时是腊月十几,外边天寒地冻,那个裹了一层床单的女婴本来哭声嘹亮,但是渐渐哭着哭着就没声了。


邻居王叔去后山上坟,在村口遇上了匆匆下山的刘根生。“根生,上山去啦。”


“嗯”对方闷闷地回应一句,连招呼也不打。


王叔往上走,半山腰上看到水沟里的小包裹,可惜打开的时候小女孩已经浑身发紫,冻得硬邦邦的早就没气儿了,细小的拳头紧握昭示着临死前的挣扎。来年再开春的时候,水沟里这小小的尸体也消失不见,只剩下一个爬满了蚂蚁、眼眶变成黑洞的头骨,身上的肉应该是被野狗扯碎叼了去。没办法,这就是命了。


“这当爹妈的,心真狠,作孽呀。”可是谁又有什么办法呢?女孩子家要嫁人,不能给家里当劳动力,与其是浪费粮食养大给了别人,不如生出来就淹死掐死丢在粪坑里溺死。反正好多人都这么做,每年几个村里长不大的女婴没有一百也有个二三十。


“还得生儿子才行”墙根底下一溜晒太阳的老人抽着烟袋,嘴里叨叨着。


招弟妈怀她的时候还要跟着大队一起下地赚工分,因为累,吃的也不好都快瘦得脱了相,肚子显着格外的圆。招弟奶奶逢人便说:“我的大儿媳妇,一定能给家里生个带把儿的。我家有5个儿子,个个都能生孙子。”最小的儿子10岁,也不上学给生产队放羊,一家人都赚工分是不小的收入,全都能吃饱不说,年底的时候还能存下不少的粮米和豆子。奶奶都小心翼翼地装在箱子里,煮饭的时候每次只拿一点点出来,不过因为招弟妈怀孕了,她有时候能吃一个鸡蛋。


“只要你给我们老刘家生个儿子,就是我们家大功臣”婆婆一边吃饭一边在桌子上对着招弟妈说。


鸡蛋吃到孩子出生就没有了,不光是没有,还挨了婆婆和丈夫的打骂。婆婆看着孩子腿中间空空如也,气的要发疯,嘴里不干不净的骂全都甩了出来。“没用的东西,生出一个又一个赔钱货,你真是我们老刘家的扫把星,干吃饭不干活,白吃了我那么多鸡蛋和好东西。养一只鸡还知道下蛋呢,你看看你!”


血还没有擦干净的母亲哀哀地掉了眼泪,伸手想抱抱自己刚落地的孩子,却被推开。刘根生蹲在墙角,把两只手 插 进 头发里,痛苦地挫着头发,接二连三的女孩让他很没有面子,刚才和自己家关系一直不太好的邻居看到自己这副摸样,轻飘飘地说了一句。


“老刘家,怕是要绝户。”


这在农村比骂人家是活王八还要严重,他想站起来和人家打一架,但是心里想着屋里头那个一会儿还要丢出去。不能丢进井里头,坏了井水,还是得丢在后山上竹林里,或者掐死也行。 


屋里发生了叮铃咣啷的响声,刘根生以为自己的妈被媳妇打了,这还得了?生不出儿子你还有理了?冲进屋子里看,却发现自己媳妇跪在地上拉着孩子不松手,老太太抱着孩子走不动,嘴里还是不干不净地骂着,想要抽她一巴掌。


媳妇一边哭叫一边哀求,有一句话倒是让老太太和刘根生都在心里转了转“妈,根生,咱们留下她,先开花后结果。不能把孩子都弄死,那是作孽,送子观音娘娘看不过去,就不给咱们家送男娃了。”


一直狠狠拖着根生媳妇走的老太太觉得有点道理,悻悻地松手把孩子还给她,看她紧张地抱在怀里撩开衣服给孩子喂奶,嘴里还是不甘心。“那就叫这个小丫头招弟,正好老二也娶了媳妇了,看看她能给哪一头先招来弟弟。”


招弟活下来了,因为招弟这个名字活下来了。她小时候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,家里的饭是奶奶,爸爸和叔叔们先吃,他们吃剩了才是自己和妈妈婶婶吃。后来婶婶争气,第二年就生了个8斤多的大胖小子,也可以上桌吃饭了,灶台边就只剩下自己和妈妈。再后来,连三叔也娶了媳妇生了儿子,妈妈的肚子还是一直没动静。


“你就是我家的赔钱货,扫把星,把男娃都招到别人家了,晦气。”


爸爸变得脾气越来越差,经常关起门来摔盆摔碗,妈妈眼角和嘴角时常有淤青,甚至有时候走路都走不稳。招弟也经常挨打,有时候被一个巴掌摔到墙上,被一脚踢到路边,但是她很懂事不哭不闹,站起来乖乖躲到一边,不给她爹添堵。小小年纪就帮着家里干家务,捡拾树枝柴禾,洗衣服刷碗筷,给生产队割猪草,四大篓比她人还高的猪草算半个公分。


招弟很想上学,她看到村头小学的孩子背着布缝的单肩书包,有一些脖子上还挂着红领巾,很羡慕,小学一年级最开始的两篇课文她都跟着听会了,第一篇是《毛 主 席 wan    sui》,第二篇是《 共 产 党  wan sui》,她听一遍就能背出来。还有九九乘法表,“一一得一,一二得二……六六三十六,六七四十二……九九八十一”但是她打听了,上学需要1块钱书本费,她爹和奶奶是无论如何不会给她这个钱的。一次股起勇气和爹说了一嘴,说到一半就被两个嘴巴打出去。


“小小年纪不好好干活,上什么学上学,早晚都是要嫁人得赔钱货。”


她懂事儿起就知道,自己不能吃家里的闲饭,得多干活才行,虽然经常多干活也吃不饱。好几次奶奶想把她送到山那头村里一户人家做童养媳,但是婶婶们都不同意,这几个婶婶生了儿子之后都硬气了起来,能上桌吃饭,说话也有人听了。


“妈,招弟不能送人,招弟送人了,不就把弟弟都招到别人家去了么。”

“是啊,还是留着她吧,好歹能招来弟弟,还算有点用。”


招弟6岁的时候连最小的叔叔都娶亲了,二婶三婶家里都添了两个胖小子,把奶奶笑得合不拢嘴,把家里存的鸡蛋和面条都喂了她的乖孙,招弟在灶台边生火,直咽口水。


“招弟,想吃吗?”奶奶挑起一筷子的面条,塞进最小孙子的嘴巴里,那小子被喂养得胖乎乎,脸圆圆的把眼睛挤成了一条缝。


招弟点点头,又摇摇头,乖巧地说“我不吃,给弟弟吃。”


奶奶放下手里的树枝,“还算你有良心,以后家里的好吃的,都是弟弟的,你要是想吃啊,就让你妈也生个儿子出来,我就把红糖鸡蛋面条也给你们家一份。”


可是妈生不出儿子来了,爹去参加别人婚礼喝醉了酒,半夜踉跄着回来的时候掉进水沟里淹死了,第二天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浮在水面上冻硬了。王叔看着他一脸紫色的斑痕,和当年死掉那个小女娃一摸一样,心里偷偷嘀咕。


“报应啊,造孽啊。”


奶奶在葬礼上哭天抢地了一通,嚎啕着叫骂“都是你们娘俩克了我的儿,他要是有个儿子何至于心里憋屈去喝大酒没了命,你俩都是刘家的丧门星,赔钱货,扫把星,早知道这样就把你俩打出去,给我儿子找个能生儿子的黄花大闺女来!”头顶的白色孝布在空中飞舞,好像扇 动 着 翅膀的蝴蝶。


家里很快容不下她们娘两个,值钱的东西没有,妈妈只能抱着陪嫁的箱子和里边为数不多的粮食拉着她回娘家。没出门去箱子也被抢走,奶奶又骂骂咧咧追上来,说什么这里的东西都是刘家的,妈妈最后没有带走自己的陪嫁。可是娘家并没有好多少,弟弟和弟媳妇对这两张嘴虎视眈眈,生怕自己的孩子因为“外人”的回来少吃一口。


二,王胜男

招弟的外公给女儿找了个男人,姓王叫王珩意,不过叫啥也不重要,就是叫天王老子也不能换来粮食和公分。村里人没几个知道这俩字念啥,连老支书也不知道,大家都叫他秀才秀才的,因为他不光认识字儿,还写的一手好字儿,连墙上的 标  语   都是他一笔一划刷出来的。


今年快40岁了一直没有结婚,又黑又瘦的一只眼睛还瞎了,据说是被打的,听说这人以前是城里的教书先生,因为 成 分 不好,家里有人在 美  国 和 台 湾,他就被划成了“ 黑 l 五 l类 ”里边最严重的 “反 l 革 l命 l 分 子  ” ,被丢在这穷山沟沟里“改 造  思  想”。也不知道啥时候是改造好了,也不知道啥是思想,偶尔看他帮着高小(注:小学高年级)没毕业的小队会计算账,把对方说的一楞楞的,脸上挂不住,嘴里只好找补“秀才,这我咋就没想到,你下次教我打算盘吧。”“行。”


招弟和妈妈去和这个人见面的时候,对方先到的,还特意找小队会计借了一件没有补丁的灰色土布上衣,把脏兮兮的白衬衫和露出脚趾头的鞋子都洗干净缝补好,坐在炕上等着。


“你们来啦,杨艳芬同志你好,我是八里河 公 社 l红 l 旗 l 大 队的,叫王珩意。我老家是的吉林长春的,以前在光机所上班,因为犯了错误被下放过来,但是你放心,我 向 毛 主 席 保 证,我 已经改造好了,以后只能老老实实,不会乱说乱动。”他很紧张的样子,说了一堆的话,招弟知道八 里 河 公 社 和 红 旗 大 队 ,也 知 道 毛 主 席 ,村支书有时候会在广播里说他的最新指示。但是从来不知道 吉 林 长 春 是哪儿,也不知道光机所是干啥的,难道是养鸡的地方吗?


招弟进屋的时候对方站起来,其貌不扬,脸上还有伤疤,她却不知怎的一点儿也不害怕,咬着掉了门牙漏风的牙齿把妈妈挡在身后,袖子里还藏着从学堂 二狗子 那里借来的小刀。有人说王秀才是个 大坏蛋 ,她想最后一次保护妈妈,万一对方做什么坏事情,自己就和他一起死。自己再也不怕了,不能让对方打妈妈。


“你好。”妈妈的红围巾映红了她的脸,显得还怪好看,这个王秀才说话细声细气的,还有点呆乎乎的傻气。他想起来什么似的,一拍脑袋,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块包着塑料糖纸的水果硬糖,小心翼翼讨好似的递给了自己和妈妈。


“吃糖,你们吃糖呀。”


妈妈接过来,没说话,剥开塞进了招弟嘴里。那是招弟6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吃糖,甜味在嘴里散开,一瞬间让舌头都麻了。这和过去吃的洋芋、小米、高粱味道都不一样,招弟眼泪掉下,反而把王秀才下了一跳。


“这女娃咋还哭了,不好吃?”招弟没说话,她不想掏出小刀了,转身跑出去哭,从纸糊的窗户上看妈妈和那个王秀才对着说了好久的话。妈妈还笑了,好久好久没有看到妈妈笑了。


“叔儿。”她嘴里喃喃。


招弟和妈妈搬进了王秀才那破破烂烂的土屋,没有婚礼,没有鞭炮,老支书送了他们一对印着喜字的搪瓷缸子,说了点勉励的话。“好好 改 造 ,收起你过去的思想,成为新人。”家里只有一盘炕,结婚当天招弟模模糊糊听见他们俩说了好久好久的话。


“艳芬,你渴不渴?我去给你倒水喝?”

“我不渴,你别忙了,睡吧。”

“还是喝一口吧”


说着趿拉着鞋子下地,传来哗啦啦的声音,给妈妈用那个巨大的搪瓷缸子倒了点儿水,又把她也摇醒,缸子递到嘴边。“孩儿,喝点水再睡。”招弟下意识警觉地惊醒想躲开,可是对方实在没有恶意,她就这样就着对方的手喝了口。


“谢谢叔。”她昏沉睡去。


第二天和妈妈都睡过头了,本来应该鸡叫就起来干活烧火做饭的,结果一不小心睡到了天光大亮,王秀才扛着锄头上工走了,屋里暖烘烘的一点也不冷。招弟起来的时候才发现,自己尿床了。


每家每户都不富裕,之前小的时候尿床被奶奶发现,哪怕是冬天,奶奶也 会 罚 她 脱 光 了 衣 服,趴 在 尿 湿 了 的 褥 子 上,用身体把褥子烘干,还用笤帚抽她的小 屁 股,一边打一边骂“没用的东西,丧门星。”妈妈除了掉眼泪埋怨她没出息尿床之外什么也说不了,所以这次她很害怕。犹豫之中,妈妈做好了饭,王秀才上了半个工回来,她害怕挨打挨骂,想要把褥子藏起来却被那男人撞了个正着。


“艳芬,你给孩子找一条裤子换上,她尿床了。”招弟感觉对方抱起褥子朝自己伸手,她下意识抱着头蹲在地上大喊着“我错了,下次再也不敢了,别打。”却意料之外没有巴掌拳头落下来,男人粗糙的手掌摸了摸她枯黄的头发,“没事儿,晒晒就好了,你穿上裤子,别感冒。”


对方在院子的阳光里晾晒被子,招弟穿着大大的白色上衣站在门口,突然感觉这个男人一点也不矮也不丑,连着他脖子上的毛巾都鲜活起来了。男人放好褥子,洗了洗脸,和招弟蹲在门槛上用盆一起吃荞麦面条。


“你想不想上学?”

“想”招弟把盆里的面条吃了大半,男人吃了几口就停下筷子,给她捧着盆。

“那咱们不叫招弟了行不行?叔给你起个大名。咱们叫胜男,刘胜男。你这么聪明伶俐,肯定念书比男孩强,给你去村里学堂报名了,没问问你咋想的,你要是不愿意去,不去也行。但是我听人家说,你站在外头听就能记住。”


可能是荞麦面条填饱了肚子让人生出些勇气来,可能是身上的白色汗衫短褂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味道,也可能是上学的好消息太过直接。招弟直直地盯着对方仅剩下的一只眼睛,鼓起勇气,小声说“爹,我叫王胜男行不行?”


“行。”


三,盘炕和上学

后来,王秀才帮邻居盘炕,得了5个鸡蛋和一块粗布、一块花布。粗布让妈缝了小书包,花布缝了漂漂亮亮的小褂子,再也不用穿大人松松垮垮的衣服。一只眼睛的男人又借了邻居家的自行车,骑了几十里山路,去镇里的供销社买来铅笔、橡皮、透明的塑料尺子和白纸本,还买来一个粉色的塑料发卡和两根红色的发绳,花光了钱连饭都没舍得吃一口,就带着满满当当一口袋胜利品回来。


“胜男,快出来,看爹给你买什么了!”


招弟现在叫王胜男了,她早就出去给所有的小伙伴说好,自己再也不叫刘招弟,改名叫王胜男。叔叔家又添了两个儿子,奶奶有5个孙子,早就不在乎那个用来招弟的小女娃姓什么叫什么。她趴在炕上美滋滋地摆弄着自己的新发卡和红头绳,小心翼翼地用布包好,过一会儿又忍不住拿出来往自己头上比划,比过年都高兴,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。油灯下妈一边抱怨他不该把钱都花光了,一边缝着小书包,妈最近不再挨打,还能吃饱饭,话多了,人也活泼漂亮起来。


“她爹,你不该给她花这么多钱买这么多东西,她一个女娃子家,随便上上就得了,以后还得嫁人。”


“别这么说,孩子听了心难受,”男人在炕上一边摆弄学堂领回来的新课本,一边得意地说“我盘的炕又省柴禾又好烧,去年给大队书记和小队会计家都盘了,今年就有人找我来,七里河那边还有人打听我,让我有空去给人家盘炕呢,我不要钱,就要鸡蛋。这5个鸡蛋,你吃两个,丫头吃三个,煮熟了让她带着,上学饿了时候吃。”


王胜男从后头搂住男人的脖子,“爹你真好。”

“别光夸我,也夸夸你妈,她也好。”

“妈也好。”


夜里胜男听见身边悉悉索索,妈小声说话“哥,我想给你生个儿子。”她心里一阵高兴一阵难过,高兴的是他们是一家人了,难过的是有了弟弟,自己是不是以后再也没有花衣服、红头绳、粉色发卡和新书包,来不及多想,听那个人说。


“我让他们打的,可能是不行了,你别嫌我,我想拿胜男当亲生的养活。”

“嗯”


胜男一阵开心,一阵难过,开心爹不能有孩子,又难过爹不能有孩子。就这么一阵清醒一阵糊涂,等到天亮,扎上红头绳,别着粉色的发卡,穿上小花夹袄,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,兜里揣着一个热乎乎的煮鸡蛋,乐得什么似的准备上学。


爹扛着锄头拉着她的小手,一路上叮嘱着“你要门门考5分(注,这个年代5分是满分),我还给你去镇里买糖吃,中午回家多吃点饭,鸡蛋别不舍得吃。”


从山脚下的那间破房子到村头的小学,胜男感觉自己走了很久很久,她坐在教室里骄傲地朗读着课文,很快从一年级跳到三年级,再跳到五年级,拿回家一张又一张的喜报,贴了半墙,都是第一名。村里小学的第一名,镇里初中的第一名,和县里高中的第一名。不在乎堂弟们指指点点的动作和目光,不在乎他们嘴里的“她亲爹死了,她妈嫁给个绝户,后爹还是个独眼龙 ,反 革  命 分子。”这样的坏话比起小时候的饥饿和拳头巴掌来,实在不算什么,就像爹说的,她始终昂着头,好好读书,好好学习。


吉林大学物理系的高材生王珩意用自己的知识在村里生存下来,风气放松了他可以出村去别人家帮着盘炕,但是他害怕被说 投 机 倒 把,不敢开自留地也不敢要钱和粮票,只是用手艺盘了一铺又一铺的好炕,拿回家一篮子又一篮子的鸡蛋和花布。王胜男6岁之后的日子里,每年都有新衣服穿,再也没有挨过饿,还吃了好多好多的鸡蛋、水果糖和面条。


十几岁的时候有人来给胜男说亲,答应给一辆自行车和300斤小米,妈有点犹犹豫豫,想要答应,对方是村 支 书 家的第二个傻儿子,虽然小时候烧坏了脑子,但是成分好,能上 工 农 兵 大学。爹不敢得罪人,也不舍得就这样把胜男嫁了人,他忍着火把对方的小米送出去,说“我这女娃子天生有病,虽然好看,但是不能生养,你们还是找别人家吧。”


“爹,我嫁过去,你和妈就不用这么辛苦上工干农活了,念到高中毕业就可以了,他们家说,我可以去供销社当售货员。”

那次是王珩意第一次在家里发脾气,他满脸通红地吼了两句“兔崽子”和“王八羔子”,没砸东西也没动手,晚上略带歉意地和女儿道歉。

“别盯着售货员这点好处,爹觉得你还小,还是得上学,虽然上学可能没啥用了,不如有个好成分。但是爹不忍心你就这么嫁给一个傻子,踏进火坑里。我姑娘这么聪明,读书成绩这么好,你应该找更好的人家,还是爹成分不好,拖累了你。”


十里八村传开了,王家的姑娘有病不能生养,再也没有人上门提亲,也再也没有人打扰。胜男得已顺利地读完高中,是县里高中为数不多的女孩子。1978年全国恢复高考,16岁的王胜男考了县里的第一名,被清华大学物理系录取。和录取通知书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好消息,当爹的摘了“ 反革 命 分子 ”的帽子,落实政策可以抽调回城里。摆酒席那一天,王珩意喝的大醉,一边笑一边哭,好像把多少年的委屈都发泄出去了。胜男大一的时候,父亲落实政策,带着妈妈回到了家乡,补发了工资,恢复了工作可以继续在光机所搞科研。


1985年,国家选派第一批留学生出国,王胜男是其中之一。北京国际机场,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和父母拥抱分别,手腕上缠着的是当年父亲从供销社买回来的那两根红头绳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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